从东京看台北的都市时装记实(下)
记得90年代末期,台湾电视重播日本70年代末期卡通片“银河铁道999”。孤独的铁郎与美蒂娜在银河列车里流浪。他们又酷又悲伤的神情,让人想起那时一炮而红的Tom Ford带领下的Gucci。每个Gucci女郎都像是银河列车里纤细忧郁又冷酷的美蒂娜。90年代中期又仿佛回到了70年代末期,留着中分带卷长发,穿着低腰小喇叭裤,整个台北城在王菲带有感情的冷酷歌声里,都市也像是一望无际的银河。
52路公交车如同银河铁道999继续前行。经过敦南仁爱圆环,有GIANNI VERSACE专卖店。VERSACE死前将最繁复的图腾进入简敛的结构线条,率先进入下一个潮流的先锋,看似最简单却是最难的cutting(剪裁),全黑,伸展台一发表敏感度最高的人群趋之若鹜。然后VERSACE就戏剧化的被枪杀了。这些黑衣像是命运的挽歌。再过去,仁爱路对面的诚品书店,那是台北90年代都会文化中心的指标,过去好多年诚品画廊就在这里,都市里的文人雅痞可以在书店内风雅风骚一下。接着圆环对面是当年风貌正盛的EMPORIO ARMANI都会青春气息的专卖店。许多时候我在清晨(或者深夜)经过橱窗,看着时髦又典雅的设计,感受时代的呼吸。52路公交车继续驶向忠孝敦化的钱柜KTV,那时是台湾出产全华语歌曲最颠峰的时期。再开到开始有些没落的“意识流”中兴百货公司,做为52路公交车的时尚终点站。
安逸的台北也曾经紧密与国际接轨。那大约是台湾最自信最丰沛的一段岁月。话说当年的台北故宫尚未整修,还保留蒋家“王朝”般的气势与极高品味,每三个月一次的换档,随便出手都是一批批吓死人的作品,陈列的品味也好,艺术品在冷冷的空调里兀自散发光芒。大约除了真正的艺术爱好者,鲜少闲杂人等,扰乱视听。据闻三宅一生先生当年时常入住亚都饭店,不声张,默默在故宫看作品。总觉得三宅先生退休前的设计,配色、线条、肉体架构的韵律,有着既国际又贯穿古今的东方审美的智慧,里面有“灵魂”。如今,VERSACE的专卖旗舰店早已不复存在,Emporio Armani似乎有些衰老,搬去观光客最多的101。JOYCE是早在千禧年过后一两年便离开台湾了。而最早开始耍酷的中兴百货,也熄灯多年。故宫成为观光据点。我常常想,台湾在九零年代末期的高峰后,出了陈界仁的凌迟考(多么人性深刻又多么酷)。而更多广大的台湾青年(特别是录像)艺术家,有没有在当时感受城市的张力,感受那么丰沛的音乐律动与MTV(Channel V每天有大量拍得那么好的西方MTV),感受时代里节奏的变化,感受都会文明的兴起?然后把这种脉搏反映在作品里。也常常想,三宅一生常去的台北故宫博物院,今天的艺术家一年去看过几次?
今年春夏相交之际于北京故宫武英殿观画,在赵孟頫洗马图前面,那应当是尹朝阳老师在细细品画。不同于调良图的萧瑟,洗马图里有一种对“生”的放松与喜悦。生活在相近时空里的人在作品前不语,只知道因为艺术的美而有了些偶遇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