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古谋皮

炳灵寺特窟佛像
三月去了一趟西北的炳灵寺,当沿着梯子爬上特窟的上部,一尊风化残缺的佛像朝我微笑着,不夸张的说,那是此行西北所见最美的雕刻,很难想象那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人所为。那尊佛坐在岩壁的高处,脸部刻画尤其精致微妙,这种微笑的质地,我只在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作品里见到过。站在梯子上望着这一窟的伟大遗迹,自豪感升起,这可是中国人一千多年前的水准,重要的是比文艺复兴早了一千年。过了这把瘾之后就是沉默,没错儿,那是古人牛逼,干我等鸟事!
我同样不能忘掉的是站在石窟高处向洞外的一望,山峦苍茫,不动声色,只有风从河道的上空呼啸吹过,嘴里的沙子提醒我这里的苦和寒,望着这些所谓瑰宝,这足以摄人心魄的微笑,想象终有一天都会灰飞烟灭,连遗憾都不留。
我开始胡思乱想。

甘肃省博物馆藏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我根本不想去知道究竟是谁做了这尊堪称完美的佛像,除却他的秀润安详,我更着意于他残破的裙摆和裸露在外的泥胎。不远处有人曾在彩绘上刻划,看那痕迹,这位到此一游的人士也已来过数十百年。在我心里,我只是在意这中古艺术所特有的健康、明朗,仿佛活在那个时代的所有艺人都是大师。我很少想着让自己成为一个行家,一个起码的“知道分子”,但我至少可以准确的说出北齐和北凉的谁先谁后,隋和唐那些显而易见的差别。我好像更在意于是否能平静的面对一个古人、一个呼吸在当下的“场”,那些佛像即是我眼里活在当下的“历史人”,闻闻味道,仅此而已。
这态度的干脆和轻慢曾让我对自己很不满,每一次千辛万苦地赶到那些人文圣地、古刹名寺,却不求甚解、懵懂而归。仅就来炳灵寺,我们就在极难走的石头山路上颠簸近四个小时,中途几近崩溃、几欲折回,但几乎每次在事后都觉得不虚此行。究其原因,除了永远不会出错的“行万里路”的方针指引,真正身临其境的会心一刻才是关键。那些散落于茫茫世界里的奇山异水、人情风土,是蜗居于都市里的社会人所终生不能梦见的,至于我每到一地的不求甚解,几年游历下来,我总结最在意的地方恰恰是那部分莫名其妙的不可言说,与其说是去学习,不如说是被古物勾引。更大的收获是我印证着古人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迁想妙得”、“中得心源”、“师造化”等等。如果传统是只老虎,那我等已无数次地在书中和山里与虎为谋,当我游历越多,眼界积累渐厚,面对浩瀚的传统,我会越来越倾向于自己是一个虚无主义者,不深刻地说:这过程有点像酒肉穿肠过,谁知道留不留。
这态度的干脆和轻慢曾让我对自己很不满,每一次千辛万苦地赶到那些人文圣地、古刹名寺,却不求甚解、懵懂而归。仅就来炳灵寺,我们就在极难走的石头山路上颠簸近四个小时,中途几近崩溃、几欲折回,但几乎每次在事后都觉得不虚此行。究其原因,除了永远不会出错的“行万里路”的方针指引,真正身临其境的会心一刻才是关键。那些散落于茫茫世界里的奇山异水、人情风土,是蜗居于都市里的社会人所终生不能梦见的,至于我每到一地的不求甚解,几年游历下来,我总结最在意的地方恰恰是那部分莫名其妙的不可言说,与其说是去学习,不如说是被古物勾引。更大的收获是我印证着古人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迁想妙得”、“中得心源”、“师造化”等等。如果传统是只老虎,那我等已无数次地在书中和山里与虎为谋,当我游历越多,眼界积累渐厚,面对浩瀚的传统,我会越来越倾向于自己是一个虚无主义者,不深刻地说:这过程有点像酒肉穿肠过,谁知道留不留。
扪心自问,从荒野的亲历到古董实物的上手,其实我更在意古物表面的那张皮,包浆的浓厚可以直接把一个人的贪婪调动起来,当然那要首先是件好东西,古人说:“物与心会”其中包涵的可能还有些偶然和天意。日积月累,当这种被调动的贪婪占有欲逐渐频繁,一种本能的对自己的反感也会生长,窃以为这是进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没有什么是你必须拥有的。兰亭序里“暂得于己”的超然不经过得与失的纠缠是断难领悟的。
当时间如刀一般在这些山川古物上修修打打之后本身就可以对应生命的流失,换句话说,相对于现在轻薄和廉价的趣味和质地,古物所特有的那种沧桑感,以及他所折射出来的那些健康明朗的气质,对时人来说真是个绝佳的提醒。
当时间如刀一般在这些山川古物上修修打打之后本身就可以对应生命的流失,换句话说,相对于现在轻薄和廉价的趣味和质地,古物所特有的那种沧桑感,以及他所折射出来的那些健康明朗的气质,对时人来说真是个绝佳的提醒。

炳灵寺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