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澈 荒野策展人

行走荒野的“85后”策展人
在某个展览开幕饭局上初次见到王澈,他中等身材,背个双肩包,戴着细框圆眼镜,乍看上去像个文绉绉的中学老师。

左起:李天琪、李易纹、王澈、蒋鹏奕

即兴与感性









唯一不变是我们在自然中,在自然中重新理解时间和空间的尺度,以身体而非头脑为感知的途径,回忆起被城市磨灭的感性。



石块沉底,涟漪仍在











人车合一



这一个月的行走对于王澈来说,或许已不仅是一种精神创造和和观念实施,更像一种体力活,甚至一项极限运动。
很难想象那是种怎样的心力和体力,在高原缺氧的破路上驾驭一台颠簸的老车、各种各样的声音,以及整个团队每日的鸡毛蒜皮——小到今晚露营还是住旅馆,大到西藏突发疫情后的决定:停在此处静观其变,还是结束行程打道回府?
王澈十几年的老朋友、行走项目的长期参与者刘成瑞形容他“和莽原很像,野蛮生长”。
在与人与人、生活与生活的夹缝中,王澈或许也有很多为难,但唯独“不能和艺术相互为难”。



小切却不可思议地争气,在海拔4000米的山路上,连丰田霸道也因高原反应而动力下降,只能缓缓爬坡时,小切从旁轻松超越,透过车窗也能看到司机极力克制的得意。
“破旧的小切,坚强的小切,跟人一模一样。”好像是是王澈在酒后说过的话,也许是我记错了。
预算有限,荒野无限,一无所有,还有心和双脚。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已经人车合一了,都是朴素到底,也彪悍到底。没有天时地利,也没有谁的提携加持,靠着某种笃定也好,不服也好,就是那么一口心气,也走到了。
每次看到王澈开着21岁的小切在高原上沙土纷扬的盘山公路上飞驰时,你都会觉得那个画面太像一种隐喻。
艺术界不缺华丽精致,用数字衡量的价值,用奖项定义的高低,用趣味遮掩的虚弱,用知识包装的乏味,精心研制的商品中较少见到粗砺的激情和原始的感性。
人各有志,但在越发僵化和保守的规则与现场中,我们想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我们想问:到底什么是艺术?



不强势是很好的品质



“如果这样一个项目要求艺术家做作品,我会觉得非常奇怪,也会很有压力,毕竟艺术的本质不是生产”,刘成瑞说。
“在城市中的集体中我的身份是确定的,但在这个行走项目的团队里,我的身份很随意——可以是艺术家,也可以是写诗的,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仅仅是一个旅伴,整个人会比较放松。放松以后,想象力会更舒展,对世界的认识也会更温柔。”
更放松,更温柔,更直觉,在自然中做个彻底迷路的无名氏,关闭谨守一加一等于二严密逻辑的头脑,拥抱风险,自我放逐,对某些东西不在乎。
在王澈的项目里,你可以尽情“奇怪”,无论是随地躺下、在湖边打滚、从早餐开始喝白酒、还是在寺庙里流泪、在对讲机里毫无征兆地高歌一曲,抑或突然号召大家共同沉默十分钟,都可以,都合理,都是对的。
你很少看到王澈因为谁做了什么而流露出惊讶或者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总是在远处默默地观察着每个人,给大家拍拍照,浅笑,或者面无表情。
也有可能他内心很吃惊,但并未表现出来,就像他开车的方式一样,王澈比较克制。相对激动的时候一般都是喝了些酒之后。



近一个月的时间,“天地游戏”里十四个不同的年龄、身份、性格的人,是怎样和谐相处的?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和谐。高原缺氧的环境里,大家的体力本来只能达到正常状态下的六七成,再加上旅途劳顿甚至风餐露宿,在相对极限的状态之下,每个人都在一层层地脱去外衣,以最真实的样子暴露自己的面目和生命。
而王澈在其中,以尊重或者仅仅是“不过度反应”的态度,提供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容纳了所有的习惯、气质、感性和理性。





我们让土地作为动词


左起:孙研、闫冰、朱悦、杜杰、董金玲、张震宇、刘成瑞、韩五洲、王澈

艺术这件事,目的性不用那么强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有人把你的行走项目理解为游玩,它跟艺术的关系是什么?



艺术变成“活儿”的时候,会立即丧失生命力
那时候我的想法也很简单,一定要一年一年地走下去,把这个事情弄清楚弄出面貌,不要以简单地消费这个事情和参与的人为结果。“结果”是这个事情的方方面面以及延展在后续艺术家的作品中和我的策展里。我这里有很多合影,即使我把这么多的合影呈现出来,它本身也是一种文献、一种叙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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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以前会有朋友跟我说:你这个事情太悬空,不落地、你很快就会维持不下去,甚至生计都会有困难。但很幸运一直能够找到美术馆、收藏家的赞助,金额虽然不多,但这么多年来也持续下来了。我到现在仍然觉得,收藏不只是到画廊里面购买一件多少万元的艺术品,收藏需要差异性,需要好玩,有趣,需要收藏的是过程而不仅仅是结果。
Hi: “行走”是你对抗策展人内卷的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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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艺术是一个特别开阔的存在,你用什么方式面对它其实都没问题,找到自己适合的方式就好。
我们常说的内卷实际上就是一种竞争,但竞争是极其没有创造力的东西,竞争什么呢?别人每年策划10个展览,我策划15个吗?没有任何意义,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这也许是一种惯性或者不自信,当我们把艺术变成一个“活儿”的时候,它会立即丧失它原本的文化性和生命力。
Hi: 这几个行走项目未来会以文献的形式进行集中呈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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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每个项目我都会有一些写作,还包括和艺术家的对话,这几年累计下来也有上百篇,时间合适的话,可能会出一本文集,配上我们在荒野里的照片,可读性应该会比较强。看上去也许什么意义也没有,但它的意义就是那个意义,谁也说不清。